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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印长城,他为长城整理身份证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作者:记者 代丽丽 通讯员 支旭欣 2024-08-29 15:20:04

喷水、扫纸、扑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千年碑刻跃然纸上。拓印者叫李春宇,是中国金石传拓高级传承师。他以拓印的方式,留住长城记忆。

2007年夏天,一对澳大利亚夫妇在中国横跨8个省区市,历时427天,完成了徒步长城的壮举。“长城真有那么长吗?”正在部队服役的李春宇看到这则消息,对长城产生了兴趣。

2011年8月,李春宇决定徒步长城。他从明长城的东起点——辽宁丹东虎山长城出发,一路向西。

徒步之行艰险重重,李春宇每天负重50斤,累了就睡在山上,迷路了就慢慢找。但最难熬的还是孤独。荒郊野岭,长路漫漫,看到美景时无人分享,疲惫时无人鼓劲,孤立无援的时刻,李春宇全靠唱军歌为自己打气。

而独行也让李春宇更加全身心地专注在了解长城上。一路走来,他发现了很多散落在长城遗迹和附近村落的古代碑刻,碑刻上的文字和图案有些还能辨认,有些因为风吹日晒,早已分辨不清。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人看清这些字?李春宇为遗迹上的文字被风化湮没而惋惜。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有位中年人正在密云墙子路村拓印两块门匾。上前一问,这位中年人名叫郭峰,也是一位长城爱好者。联想到自己一路看到的长城碑刻,李春宇有了答案。徒步结束后,李春宇和郭峰常常一起去野外探查长城遗迹,收集长城碑刻资料。此后几年,李春宇刻苦练习传拓技艺,2016年还跟随洛阳传拓技艺非遗传承人裴建平先生专门进修金石传拓技艺。

那时,李春宇正式工作是在一家知名影视投资公司从事影视制片工作,事业蒸蒸日上。

2017年的一天,北京市文物局和山西大学发来邀请,请李春宇参与到《北京地区明长城碑刻调查与研究》和《山西长城碑刻文献资料整理与研究》两个项目的长城碑拓工作中。

一时间,李春宇陷入艰难的抉择中:一边是发展前景好、收入稳定的事业,一边是一生追求的梦想和热爱。

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又想起自己独自徒步长城的那段时光。第二天,李春宇答应了北京市文物局和山西大学的邀请。不久后他辞去工作,背起拓印的装备,毅然决然地投入到长城的怀抱。从2018年开始,他连续5年走访调查拓印北京及山西省的长城金石器物800余件,行程5万余公里,圆满完成了两个项目的拓印工作。

2021年,李春宇在北京延庆创立了北京金石传拓文化艺术中心,2024年又依托延庆区丰富的长城资源,自筹资金在延庆建立起了一馆(长城金石传拓艺术馆)一站(延庆香屯村长城金石文化工作站)一基地(九眼楼长城金石文化实践基地)的运营模式。小小展馆里陈列了高高低低数件拓印作品,孩子们可以在这里亲身体验金石传拓,访客们可以聚在一起交流金石传拓技艺。

“这工作辛苦吗?”李春宇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

当然苦。拓印长城是一项野外工作,很多碑刻常处于荒野深处或悬崖高处。负重徒步、天气影响不必说,还有日晒、虫咬,以及攀高带来的危险。

但苦中更多的是乐。长城上的碑刻种类繁多,有城工碑、分守界碑、诗碑、法令碑……不一而足。以城工碑为例,上面会详细记录施工信息,包括施工竣工时间、长度、项目负责人以及工人等,被称为长城的“身份证”。每当一件作品拓印完成,那些隐没于山野的长城,便在历史中有了姓名。“为长城整理‘身份证’,这种成就感会让所有的苦与累一扫而空。你说苦多还是乐趣多?”李春宇说。

在李春宇眼里,拓印长城的乐趣还有很多。

例如,2013年银川文物局编写的《明实录长城资料辑录》一文中,有一历史人物姓名“罗瑞”与《明实录》中的“罗端”对应不上,专家们无从考证到底哪个名字才是正确的。那次,李春宇恰好拓印了这段长城的题名鼎建碑,在碑刻上明确记载着这个人叫“罗端”,为史料修正提供了有力证据。

还有一次,他为了拓印碑刻,摸黑上山。当登上延庆的九眼楼长城时,恰巧迎来朝霞。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霞光万里,如火焰般笼罩四野,长城盘踞在大地上,绵延不绝。李春宇被眼前的景色震撼,看着将要拓印的碑刻上书“势盘沙漠虹霓闪,瑞抱山陵紫翠浮,一望华夷饶胜算,拔将龙剑倚飞楼”,他突然理解了这里为什么之前被称为“火焰山”,顿觉荡气回肠。

李春宇说:“长城是一部历史巨著,这些年我与长城的接触也只是刚刚掀开了长城文化的一角。从金石文化角度了解长城,就是守住传统文化的根脉。长城上镌刻的历史信息,是对长城身份的有效证明。”